【王黄】追光者 <下>
全文完，穿插周黄。微量喻叶
疯吧，疯吧，只有疯过了才是真的过了。
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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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微博上都说，所谓宿敌，其实只有霸图和嘉世是实打实地在抬杠，至于蓝雨那叫明撕暗秀。可黄少天一直都很清楚，秀这部分他们指的是队长和王杰希，至始至终都跟自己没太大关系。
黄少天是多么机灵的人呢，喻文州和王杰希之间那点纠葛他早就看出来了，可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旁观者。
不甘心吗？有的，当然有。
02.
比起其他城市G市入冬的迹象姗姗来迟，气温的下降更是不痛不痒。黄少天粉丝不少，可收到的保暖添衣的叮嘱却寥寥无几。世人皆知他身处G市，粉丝们普遍认为不在微博上调侃几句当心中暑就已经很人道了。
今年的最后一场比赛碰上了轮回，冬天里天色暗得早，到离开会场时外面已经全黑下来了。黄少天拒绝了和轮回及队友一起去夜宵K歌的邀请，开完记者会便请假说自己有些水土不服想回房间休息。
当一个人脱离了大部队后，也不知道打的，裹在大大的棉袄里在街上晃荡。直等回到了下榻的酒店门口，整个人都笼罩在从大厅溢出来的灯光下时他才打了个哆嗦，S市比G市果真还是要冷一些。
但他早在第三赛季就吃够了教训，现在不会再有人看得到他的笑话。
黄少天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周泽楷。
对方安安静静一个人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没有玩手机，捧了杯红茶轻轻吹去热腾的白气。见人走到自己跟前，便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很开心似的冲他打招呼：“晚上好，前辈。”
黄少天依他也坐下来，有些疑惑：“你没跟他们一块去玩吗？怎么一个人到我们订的酒店来了，我记得你们轮回的俱乐部不在这一块儿吧？是有什么事情吗？”
周泽楷摇摇头，看着杯子里漂着的几片茶叶，轻抿一口才缓缓回答：“陪陪你。”
黄少天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03.
临走的时候，周泽楷站起身拍了拍一丝不皱的大衣，突然回过头，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没头没尾。
“前辈，你在追光？”
黄少天张了张嘴，眯着眼笑得灿烂：“是啊！”
04.
他的小学老师讲过，下雪的夜晚不会有月亮。可在他印象中第二次遇见王杰希的天空，抬头便可见月光澄澈繁星如海。他的心上人便是那条最遥远的河，旁的人只能拼命追逐他翻腾的浪花，试图触碰他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泡沫。
像旅人迷失在幽深的森林，看夏夜里萤火闪烁，不断跳跃起舞只为留一盏光亮相伴，而星星点点的飞虫摩擦过掌心，便于半空散开投入林间的浓雾，四下不见。
人真的不能在年少时遇见太惊艳的人，令他多年前一时失足，沉溺至今。
05.
周泽楷微一点头，抬腿离去，背影逐渐消失在深夜里的车水马龙。
06.
真正的人生赢家大概要属叶修了，刚又拿下一个冠军戒指，婚帖便下满了整个联盟。
G市的婚礼大多办在海边，黄少天可以慢悠悠乘着大巴去现场，他不是主角，不需要匆忙也不需要紧张，但他仍然选择叫辆车早早地赶到那边。
在岩石上找到王杰希的时候，他正吹着海风，浪花拍湿了衬衫衣摆。抬脸仰视与海同色的蓝天，一双眼眸追逐着海鸥飞过的痕迹。黄少天远远站在一边，想起了他幼时听过的故事。闻说世上有鲛人，深海而居，织绡绮丽，万物尽收眼底。*
08.
所有的新嫁娘都会在婚礼的前一夜跟自己最亲近的人在月色下谈心，与她们一样，不过喻文州把这个名额留给了黄少天。
黄少天不胜荣幸，跟喻文州坐在俱乐部前的大理石阶上絮叨许久，说的无非是好好一棵白菜被老叶那混球拱了云云。到最后的最后，两个人都有些困了，他才问出了早已萦绕在心的疑惑。
“队长啊，你之前多喜欢他啊，你那么喜欢他。我一直觉得你有机会，你是最有机会的一个。可我没想明白，为什么你还是放弃了他？”
喻文州早猜到他会问，语气淡淡的：“追得太累了，说到底我和他就是两个极端。那是块儿冰，我捂不热。”
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怎样接话。身边的喻文州先撑不住了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回宿舍。黄少天回过神来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抬起头怔怔地，眼底存留一线希冀。他说：“队长，现在连你都放弃了。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喻文州笑了笑，懒洋洋的，神情愈发地像他家老叶。
“少天，七年了。你该醒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黄少天愣了一下，也笑了：“是啊。队长你好人有好报，爱情美满，我祝福你。”
09.
那天在筵席上，黄少天喝了很多酒，但也只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身边有人在劝，还没退役呢，玩儿这么疯。喻队摆摆手说随他去吧，少天酒量不浅，这点还算不了什么，仅此一次，不会误事。
话音刚落，余光就看见黄少天端着杯子赶走了坐在王杰希身旁的刘小别，在周遭人的注视中坐了下来。
他趴在桌子上，侧着脸，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笑吟吟地盯着王杰希看。
曾经如何也抓不到的人啊，曾经对他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句有意无意的话语都无动于衷的人啊，现在就坐在他面前，眼睛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可黄少天还是觉得离自己好远好远。
王杰希被他盯得莫名，估计他是醉了，好心轻轻拍了他两下：“你要不先去休息一下？晚上还有活动，待会儿撑不住。”
黄少天仍是看着他笑，不做声。
王杰希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他斟酌了一下选择直接开口问：“你怎么了？”
“我喜欢你。”黄少天说。
满座皆惊。
王杰希微微睁大了双眼，难得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他看着黄少天有些不确定地重复道：“你刚才说什么？”
黄少天冲他眨眨眼，加大了音量：“我说，我讨厌你。”
10.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讨厌你。”
“从你出道前在会场里坐我前面挡着我看比赛，我就讨厌你。从你撇开我去跟队长讨论什么我听不懂的战术，我就讨厌你。从你先我一年出道都不打算等等我，我就讨厌你……”
许是酒精的作用开始发作，黄少天的脸红扑扑的，发丝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他仍旧半趴在桌子上，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对王杰希细数着他心底的恨意。
“从你在那个雪夜认出我，我就讨厌你。从你开口就不记得我的名字，我就讨厌你。从你骂我是小鬼，我就讨厌你。从你说要先带我回家，我就讨厌你。从你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躲进你的伞里，我就讨厌你。”
“我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也最讨厌不熟的人拉我的手。你送我围巾的时候我一句话也不想说，你替我暖手的时候我心里没有任何感觉，你说要陪我等队长的时候我也一点都不感动。我是真的真的很讨厌你，王杰希，王大眼，我讨厌了你整整七年。”
黄少天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在灯光下晶亮晶亮的。他狠狠拍着桌子，压着嗓子却偏偏有股子声嘶力竭的味道。玻璃杯当啷一声倾倒在桌面，猩红的酒液在桌面上蔓延。他仍维持着那个姿势，发间满是葡萄发酵的酸味儿，滴滴淌落在他的面颊，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最后他什么也说不出了。
可爱情这种东西，即使闭上了嘴，眼睛也会帮你说出来。
11.
失恋的人和发酒疯的人哪个更该敬而远之？是失恋的酒鬼黄少天。
一直到KTV的包厢里，众人都只是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心照不宣地没有人多话也没有人去问。只有一个人例外。
叶修拿着个麦克风，溜达到黄少天的身边。后者正坐在点歌机前的小墩子上，没有睡觉，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往黄少天眼前晃了晃手，轻咳两声：“干嘛呢少天大大？说好的蓝雨小麦霸今儿一首歌不唱？好歹哥结婚你也不要这么不给我面子吧。嗯？”
喻文州注意到这边，觉得有些奇怪。刚想过去把叶修拉走让他别作妖，只见对方给他比了个“放心”的口型，便作罢了。
“怎么样啊少天大大？想好唱什么歌儿了吗？今天是个好日子怎么样啊？”叶修继续循循善诱。
“哎呀你好烦啊！能不能让我安静会一直在这里叨叨叨，想听歌那么多人给你唱干嘛非要扯我啊！”黄少天终于开口，吸引了一屋子人的目光。
众人理解了叶修的用心，随即也开始有人开口调侃：“那不一样啊黄少，之前小卢把你夸得那么厉害，一首歌不唱不是打后辈的脸吗？”
“听听，群众的意见。”叶修笑了笑，把麦克风递了过去：“请吧。”
黄少天也不再废话，在点歌机上随手按了几下便接过话筒。刚才一首歌刚唱到一半的张佳乐同样十分干脆地直接切掉了自己的歌，把黄少天刚刚点的那首置顶。
12.
前奏响起时黄少天看起来漫不经心地调试着面板上各个声位的音量，他把小墩子搬到了大屏幕前面，故意地不去看身后的任何一个人。
但他知道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包括那个被叶修硬生生留下了的王杰希。他一定也在看着他。
他想，到这时候了，他总该装着无所谓一些，他该放下了。
“我们改变了态度而接纳了对方，
我们委屈了自己成全谁的梦想，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剩下多少已不重要…”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着调子，音线压得极低，嗓子早在之前就被毁得沙哑难辨，一首歌儿唱的断断续续。
“时常想起过去的温存，
它让我在夜里不会冷 ，
你说一个人的美丽是认真，
两个人能在一起是缘份 ……”
黄少天第无数次想到那个冬夜，多到他自己都快厌倦了。但这是他第一次开始想，要是那天他没有跟喻文州一起去看王杰希的首秀该有多好？要是他在王杰希喊错他名字的时候没有回头搭理该有多好？要是他再硬气一点，不要贪恋那点暖意，更不要念念不忘，该有多好？
喜欢了王杰希那么多年，他第一次有了悔意。
“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
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我能原谅，你的荒唐…”
黄少天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转过脸不愿再看歌词。
“荒唐的是我没有办法遗忘。”
13.
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他们静静地注视着一个人坐在最前方的黄少天，没有人忍心出声去打扰。
王杰希坐在最边缘的角落，他看着这样的黄少天，眼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他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如何就招惹到了小剑圣，竟令他难过至此。与蓝雨有纠葛的那些年大部分时候都是同喻文州在打交道，嫌少有关注黄少天的其他方面。早晨的问候他只当是垃圾话，网游团战时的小动作被他无奈当成了胡闹。
不得不说黄少天喜欢一个人的方式真的很小学生。
黄少天心心念念的那个冬夜他仔细想想还是可以回想起来的，那晚的小剑圣很可爱，也很可怜。他记得那一次让他难过的人是喻文州，可没想到自己在伸出援助之手后便成为了下一个伤他心的人。
是该说世事无常，还是苍天饶过谁。
14.
“早知道是这样，如梦一场，
我又何必把泪都锁在自己的眼眶，
让你去疯让你去狂……”
黄少天突然回过头，一眼就看向了王杰希所在的位置。虽说看似刻意回避，可内心深处仍然无法阻止自己去关注那个人。
王杰希知道，他该去安慰黄少天，只有他去才可以，只要他去。
身侧一直安静着的周泽楷突然直起身来，他把手搭上王杰希的肩膀，力道不轻。
“前辈。”周泽楷直直地对上王杰希的眼睛，态度强硬。
王杰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知道。可他没有动，他不希望小剑圣那么悲伤，可他不能给人再徒添虚妄。看着这样的王杰希，旁观许久的喻文州甚至差点笑出了声。
15.
“让你在没有我的地方坚强，
“让我在没有你的地方……”
黄少天注视着对面的人磕磕巴巴地唱着最后一句，却在中途便猛地低下头，泣不成声。
周泽楷直接上前切掉了歌。
16.
王杰希终于起身，走到了他身边。他半蹲下来好让自己跟黄少天坐着的小墩子齐平，递过刚才顺手从茶几上拿的纸巾，顿了顿，试着开口：“别哭了。不然我们出去谈谈？”
“又来了，又是这种语气。”黄少天站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稳一些。他接过纸使劲儿擤了擤鼻涕，将纸攥成团捏在手心，“你又不跟我谈恋爱，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这次我说真的。”
17.
周泽楷望着黄少天离去的背影，仿佛看到被云蒙住了的日光在趋归于明朗。他开始思念他曾经的剑走偏锋，一剑芳华。
从那时起，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谁说只有你一个人在追光？
18.
车行驶的很快，窗外掠过的风景全被深色的帘子遮盖了过去。黄少天闭着眼将脑袋靠在椅背上径自睡得安稳，周遭嘈杂的环境竟也一直没有吵到他。
以前的许多年，他都太累了。
他想，睡一觉吧，再睡一觉。也许这次我还会梦到大雪纷飞，但睡醒之后，就忘了曾经深爱如今又放弃的你。
19.
那一觉，黄少天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拉开了窗帘。黑夜，月亮，路灯，大小眼，登时全都不见了。清晨火红的太阳在天空中兀自发光发热。
恰巧怀里的手机响起来，黄少天想也没想便接听放至耳边。
“早安，前辈。”
fin.
*源自《山有木兮》的歌词。
